第三百六十五章 为将者的宿命是死在战场上 (第2/2页)
“梁将军,为将者的宿命,即便要死,也要死在那片战场之上。我不杀你,不是因为我仁慈,而是因为于你而言,有着更好的归宿。你之罪,罪不容恕,即便我网开一面放你一马,即便让你安全的回到京城,你也依然无活路可走。而我又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且睚眦必报的人,你害我爹,害我夫君,让我险些失去了他们,所以我不会放过你。在我眼中,你唯死一路可走。但这么杀了你,未免也太可惜了。你曾经,毕竟是百姓心中的护她们周全的英雄。英雄即便陌路,也该有属于他的葬身之处。你是军人,军人,就该死在战场之上。所以梁将军,安心上路吧。你的家人,只会以为你是为大承而战死沙场。他们不会知道你做过什么错事,不会知道你曾走错了路,他们会以为你生是英杰死为鬼雄。他们会继续以你为傲。去吧。”方笑语眼中没有怜悯,却也没有仇恨。
仇,已经报了。只要梁薄战死在沙场,这件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至于他以什么样的方式去死,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死,这都不重要。
梁薄突然觉得鼻头发酸。
军人的宿命,就该是死在沙场之上。
这是什么歪理!比起死在沙场之上,他更加喜欢荣耀一世后死在那个儿孙环绕的病床之上。
可这都是他自找的啊!
梁薄面对着方笑语,躬下身,却什么都没说,以沉默来做别。
他转身,却见他的几个心腹也身着战甲,似乎在等着他。而他们身后,刀因默默的站着,神色中已是决然。
“你们这是做什么?”梁薄眼里突然就有了泪水。
“陪将军一同赴死!”几人大喊道。
直到此刻,梁薄这才真正的生出了悔意。这些对他而言无比珍贵的财富就这么被他随手丢弃了,而那些根本不重要的东西,却如梦魇般缠了他多年。
自己怎么会如此愚蠢?他明明已经有了再多的财富与地位都换不回来的东西!
梁薄突然就看到了后头的刀因。他面无表情的站在众人的后头,身着战甲,手握横刀,一副随时要出征的架势。
“你……”梁薄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刀因。他恨他的背叛,可他却又没有资格与立场去控诉这样的背叛。
赵三说的对,上梁不正下梁才歪。他们两个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将军,为了阿琛的性命和刀家的香火传承,末将不得不背叛将军。末将不求将军原谅,但至少愿与将军一同赴死。求将军成全!”刀因弯下腰,手指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大刀,生怕梁薄说出一个不字。
他是自愿赴死的。在确认刀琛安全之后,他安排了家人的将来,便决定与梁薄一同死在战场之上。
他不为他的背叛找借口。无论为了什么,背叛就是背叛,任何的借口都是苍白无力的。他只想尽自己能尽的最后一分力,能做到哪里就是哪里。
梁薄想要开口回绝。既然投效了方笑语,能够保住性命,又何必赴死。但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刀因握着刀的苍白指节,拒绝的话却无法说出口。
他苦笑了笑,最终叹息道:“罢了。随你。”说罢擦过他的胳膊,下了城楼。
“末将,领命!”刀因骤然挺直了身子,跟在了梁薄的身后。
城楼下,是空旷的战场。那二十万流沙国残兵虽然被一路赶了回来,却并没有继续攻打北燕,而是在营地中休养生息。
但是奇怪的是,方笑语也没有趁对方疲惫就主动进攻,那一夜,原本该两方对垒的战场上安静如斯。
“大小姐,若是梁薄选择了用全族的性命来换户部尚书梁大人的命,你真的会成全他,让梁氏一族因他而被屠戮?”周安不知何时来到了方笑语的身边,看着城门下站着人几人,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他们背叛了方将军,所以罪该万死。可真到了这时候,他又不免觉得悲凉。
“怎么会?那位户部尚书大人虽让我觉得不喜,但他与我无冤无仇,我又何苦害了他性命?”方笑语摇了摇头,笑道:“我不过是想要看看,看看梁薄要如何选择,看看亲情与仇恨于他而言孰轻孰重?他那般轻易的便背叛了我爹,我以为他会更加自私一些,不想,他终究还是有些人性的。”
“所以,即便他选择了全族陪他赴死,最终也不过是死他一人而已?”周安似是松了口气。他其实不希望大小姐真的是个心狠手辣可以将任何无辜之人都拿来算计的人。
方笑语却摇头道:“不,他若选择了用全族人的性命来换取户部尚书一命,那他的父母、妻儿、兄弟,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周安一愣,就见方笑语继续道:“能养出如此没有人性的儿子,他的父母我信不过。与这样如同畜生般的兄长生活多年,他的兄弟姐妹我信不过。一个如此丧尽天良的人教出来的后代,他的妻儿我信不过。”
周安愣愣的看着方笑语的目光中的冷漠,听她继续道:“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我不希望有朝一日,我方家,我安王府会因为这一时的心软而惨遭横祸。拥有仇恨的人很可怕,他们能克服一切的困苦,承受人间所有的苦难,只是为了能够大仇得报。我不想镇远将军府和安王府成为别人仇恨的目标,所以唯有将一切的危险扼杀在未发生之时。”
周安沉默了。他知道方笑语说的没错。拥有仇恨的人很可怕,他已经见识了太多太多。
远的不提,就说近的。近在眼前的这个人,为了报复梁薄对于将军的背叛,不也做了许多在他人看来不太理解的事?
而梁薄筹谋那样长的时间,最终却还是功亏一篑,不得不听从她的命令,‘甘心’赴死。
“还好,他做了正确的选择。他选择了还有良知的自己。他一个人死,他的家人就都能活。他会以一个英雄的名义死去,死在那个宿命的战场之上,死在敌军的手里。他为这场战争立下了汗马功劳,流沙国残兵的全军覆没他功不可没。他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都会以为他是个战死沙场的忠烈之士。没有了仇恨,他们就再也不会是我的威胁。我这双手,也不必再多沾上几滴鲜血。”方笑语似乎真的打算放过梁薄的家人了。
她不是杀人魔头,也不愿多造杀孽。但是为了自己能活的更好,为了家人能活得更好,她也不介意双手再多沾染些血腥。否则,这一世,她努力让麻木的自己活过来,努力的生活,就没有了意义。
“敌军并未进攻,大小姐莫非要梁薄他们几个去敌军的营帐中自投罗网?”周安连忙转移了话题。不过却也是真的有些疑问。
从方才开始,梁薄等人就站在城门之外,一副门神的架势,傲然立在原地。
可是,他们的面前只有一片空旷。对方似乎并没有缓过神来,根本就没有要攻打边城的意思。
也是,毕竟敌军损兵折将,需要休养生息。但是,这明明是最好的进攻时机,大小姐却巍然不动,也不下令主动进攻,甚至不派斥候去收集情报。只派了梁薄几人站在城楼下,这是打着什么主意?
“不必那般麻烦。无需多久,他们会自己送上门来的。”方笑语神秘一笑,周安总觉得对方可能要倒大楣了。但这种想法为什么会出现他却拿捏不准。明明他觉得方笑语这是浪费了一个大好的进攻时机。
周安还未想出个所以然,就见对面只能看到一个黑点的营帐处似乎起了冲天的火光。而在北燕城中这些人看不见的营地之中,所有人都混乱的四下奔逃,可却总有人不小心陷入一些坑洞之中。原本安全的营地,一夜之间似乎变成了能够吞噬人类的恶魔,各种机关层出不穷,走一处一个坑,迈一步一支箭,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就突然着了火,那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人却已经在火星中燃成了灰烬。
所有人混乱的向外逃窜,他们要尽快的逃出这座可怕的营地,去任何地方都好,哪怕再回去与大裕的士兵打上一仗也好,他们再也不想待在这个无比可怕的地狱。
方笑语弯着嘴角看着那发出火光的地方,眼中却无悲无喜。
流沙国的人命也是人命,但大承百姓的命也是人命。
战争是对方先挑起的。所以就算死再多的人,也是死不足惜。
流沙国被屠了全国,狐狼草原的人为了那颗夜明珠圣物重归他们之手定然会拼了命的杀人。因为她所下的命令,只要流沙国的版图消失,那颗夜明珠便是他们的。若是流沙国还存在,还能休养生息,还能东山再起,那就不算是成功了。所以,狐狼草原的人是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
这是他们侵犯大承的代价。一个小小的弹丸之地,竟然鬼迷心窍的敢于跟着大周来侵略大承,莫非他们真的以为到时候大周的人退去,流沙国还能安然无恙的矗立在大承的周边?
而不仅仅是流沙国。大周支援的这四十万人,她也要一个不落的吃下。否则,镇远军损失的那几十万人的债,该找谁来还!
而这群人最蠢的,是因为赶着回去支援流沙国,而连营帐都没有收回。在那座空着的营帐里,原本住着很多很多杀了大承百姓与将士的刽子手。而她将他们全都引了回来,就是为了让他们好好尝尝,这种渺小而无力的滋味。
那座营帐被她很好地利用了。她让月司的人在其中设置了各种机关。因为时间尚短,所以机关布置的少了些,不过对付这些残兵剩将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的目标,不在于在营帐中杀死所有人。毕竟二十几万人,总有大量逃出来的。且营帐中的机关胜在出其不意,一旦人有了戒备,就不如一开始这样好使了。
而前有虎狼,后有追兵,这群流沙国的残兵已经是四面楚歌,不得不背水一战了。
所以,真正的好戏还在这里。
她不仅要这些残兵全都死在北燕的城楼之下,还要借此杀鸡儆猴,让周边那些抱着侥幸心理的小国中国大国们都看清楚了,想明白了,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去承受大承的怒火!
“敌军的营帐发生了何事?”周安见对面火光冲天,立刻惊道。
“周叔不必大惊小怪,不过是趁他们离开时在里头做了些手脚罢了。”方笑语看着周安笑了一笑。周安顿时无言。
这两天他可算是见识到了,这位大小姐手底下当真全是奇能异士。最让人捉摸不透的是,这些奇人异事对大小姐似乎是敬重有加,这叫他完全看不明白了。
进京的那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能叫一块木头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来了。”方笑语嘴角勾起适当的弧度,敏锐的听觉已经能够听到远处战马的马蹄声。
周安经由方笑语的提醒,这才仔细听了听,果真马蹄声越加的进了。
城楼下的梁薄等人也是神经紧绷,手中的兵器握的更加的紧了。这种以几人对抗几十万人的事情,自古从未有之。但他们此刻却在亲身经历。
反正都要死在这里,怎么死的也无所谓了。能多杀一个敌人就多杀一个,杀多了那也是赚了。
就这样静静的等着对方的靠近,当对方的铁骑出现在战场上时,反倒是对方先愣了愣。
“一、二、三、四、五。”
一共五个人,站在城楼下头莫非是在等他们?
此时对方反倒犹豫了。
这是北燕又有什么计谋了不成?难道是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骑马立于军前的将军愣了愣,无法果断的作出决定。
他们算是被这一路的变故给吓怕了。
北燕被他们压着打了这么久,何时出了这么一个怪才,竟然打得他们措手不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