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纹仙衣(一) (第2/2页)
不知是不是给他威胁之后,林方飞真的不敢再开口说话,半晌没见回应。但很快浪随心便感到臂部一片潮湿,不由哑然失笑,“你还真像个小姑娘!似我等凡夫俗子,哪个能逃过一死?其实人从生下来,不管中间有多少年,经历些什么事,也无非还是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有什么好哭的?”
林方飞抽泣着道:“你还说?都是你不好,定要管这闲事。”浪随心一想,确是自己连累了他,心下很是过意不去,叹道:“只好来生给你作牛作马,处处依着你,当作偿还吧。”林方飞道:“我不要你作牛作马。”浪随心顺着他性儿,“只要你喜欢,作什么都成。”林方飞破涕为笑道:“那我要你下辈子做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嫁给我,你答不答应?”浪随心哂然道:“做女人容易,可是风华绝代,凭我这副尊容怕是不成了,你不会喜欢的。”
“谁说的?”一言既出,林方飞立刻觉察到扯得太远了,慌忙闭口。浪随心笑道:“不过你倒有这个潜质,莫说来生,即便现在把你变成个姑娘,也堪称人间极品了。”林方飞嗔怒道:“你取笑我像个女人?”浪随心道:“没有,你确实足够英俊、标致嘛。”
正逗笑之际,忽然听到开门声,周围的白缟齐齐飘动,似乎有风涌了进来,随后听到一声冷笑,所有的白缟便如白蛇归洞一般,窸窸窣窣的缩回棚顶,不留一丝痕迹,二人也相继摔落到了地上。林方飞倒还罢了,浪随心没有内功护体,这一下直摔得七荤八素,眼前金星乱闪,定睛看时,只见易浩轩背负双手,阴恻恻的站在门前。
“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易浩轩目露杀机,沉声说道。
林方飞不敢指望易浩轩会发善心,放过他们,现在他对那些白缟忌惮已极,深怕不知何时又都垂了下来,将他们困住,当务之急,必得先闯出小楼。一念至此,他抓住仍躺在地上*的浪随心,一头向易浩轩撞去。到了近前,林方飞连攻三拳,只须易浩轩稍有闪避,他便可夺门而出。
但是易浩轩的武功,却比他想象中要强得多,只见他右手五指齐张,一下子便把林方飞的拳头含了进去,再看他身上的长衫突然生出无数褶皱,从上至下,宛如水波流淌,层层不休。林方飞骇然变色,叫道:“水纹仙衣!”他的拳头仿佛陷进了虚空之处,往前送,如遇棉帛,往回抽,纹丝不动。
“水纹仙衣”并不是指易浩轩这件长衫,而是他的一门独特内功,施展之时,如同被水波笼罩周身,实则那是一种真气流,阴柔之余,威力无俦。
浪随心瞧这情形,已知不妙,此刻他也只有一个念头,“拼了!”一招黑虎掏心,直捣心窝。哪知他的拳头尚未沾到易浩轩衣衫,便突觉一麻,仿佛被易浩轩身上起伏的波浪弹了一下,沿着手臂传至周身,接着他跟林方飞双双被弹得倒飞出去。浪随心感到五脏六腑都在震荡,那种滋味实在难受极了。林方飞被吊了一个时辰,纵有武功,也不比浪随心强过多少,只见他脸色灰白,伏在地上大口喘息,似乎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易浩轩冷哼道:“没有这个本事,我也不敢放你们下来。”说着话,迈步向两人走去,他的衣衫仍在波动,每走一步,脚下的青砖似乎也变成了一滩水,呈现出一圈圈动荡的波纹。
浪随心坐在地上,但觉胸中难过已极,暗自寻思:“这是什么武功?踩在砖上尚且如此,若踩到人身上,那还活得成吗?”他手抚胸口,大声道,“我们好心回来帮你,你却恩将仇报,简直没有人性。”易浩轩傲然道:“易某有什么地方需要你们帮忙?”浪随心急于制止易浩轩发难,也不嚼舌,直截了当说道:“我们是想告诉你,张念奴已经死了,这里面必定大有蹊跷,望你早作提防。”
此言一出,易浩轩面色数变,瞳孔中透射出一股慑人的寒芒,沉声喝问:“你说什么?”浪随心重复道:“我说张念奴已经死了,跟你拜堂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住口!”易浩轩粗暴地打断他道,“念奴没有死,她怎么会死?我们拜过堂了,她生生世世都是我的妻子!”他越说越激动,衣衫上的波纹也随之流动得更加剧烈,忽然他猛跺一脚,青砖上的波纹霎时蔓延开来,呈一条直线,径向浪随心身下涌去。
凭浪随心的本事,反应尚且不及,更不要说躲闪了。林方飞见势不妙,侧身一脚,正踹在他腰间,浪随心便像冰面上滑行的冰车一般,贴地滑出一丈多远,总算避开了要命的真气流。但林方飞这一脚也着实不轻,踹得浪随心险些岔了气,他竖起拇指道:“好……你报仇了……”
易浩轩的雷霆一击未能置浪随心于死地,遂将满腔怒火转嫁到横插一脚的林方飞身上,袍袖一甩,一道真气流径奔林方飞头顶压来。林方飞自知硬接不得,就地一滚,狼狈避开。易浩轩的真气撞在地上,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但被击中的那几块青砖,却明显现出一圈圈的波纹烙印。
他不理会浪随心,浪随心却不能眼看他对林方飞痛下杀手,巴结不成,又恫吓道:“我是无德帮讲书堂堂主,你敢伤我们一根毛发,便叫你这嶡山岛化为平地。”在他的记忆中,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说狠话,因此声音发颤,显得底气不足。
易浩轩似乎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侧了侧耳朵,嘿嘿一笑道:“一群乌合之众,也敢拿出来吓人?我倒要看看无德帮怎样踏平我的嶡山岛。”
硬的不行,浪随心只好又软下来,愁眉苦脸道:“我们真是纯心帮你的,便请易岛主看在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个未成年孩子的份上,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易浩轩听罢,仍没有任何反应,倒是林方飞猛的甩头望来,脸上浮起异样的神情。
正在这时,只见两条人影出现在外面草坪上,向小楼走来。浪随心望了一眼,竟都认得,一个是嶡山岛的管家,另一个却是铁面僧。不由纳罕道:“铁面僧到嶡山干什么?莫非也打算把嶡山岛并入孤月山庄?嘿嘿,那可有热闹看了,最好铁面僧跟易浩轩大打出手,我们正可寻机逃脱。”
易浩轩收了真气,身上水纹登时不见。管家道:“岛主,杭州孤月山庄铁面大师求见。”瞥见楼内躺着两个人,管家立刻会意,铁面僧却微微一愕,心道:“这不是无德帮那两个小子吗?看样子均已负伤,却不知因何开罪了易浩轩?”
易浩轩对铁面僧还算客气,抱拳道:“不知铁面大师光临,有失迎迓,恕罪恕罪。”铁面僧合掌还礼,从袖中抽出一张帖子,呈上前道:“冷庄主有请易岛主,于下月初三到孤月山庄一叙,请易岛主务必赏脸。”
林方飞看见请帖,眼睛忽的一亮。易浩轩接过帖子,直言问道:“易某自闭嶡山岛,与冷庄主素无交情,因何突邀易某前去作客?”铁面僧道:“不止易岛主,江南一带的武林豪客、帮派宗主,多在邀请之列。”易浩轩冷笑一声,“是为了并吞江南武林一事吧?好,请大师转告冷庄主,易某一定准时前往。”铁面僧道:“如此不再叼扰,贫僧告辞。”
不管两个人是否各怀鬼胎,表面上却很友好,浪随心大失所望,算算日子,今天是四月二十一,距离这场盛会还有十几天,那个时候他们再动手,岂非太迟了?忽听林方飞叫道:“铁面僧,你的一位老相识托我捎封书信给你。”
铁面僧本已拔足欲行,听到这话又回身道:“哪位老相识?”
浪随心和易浩轩也都看向林方飞,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林方飞从怀中取出个信封,用火漆封了口,他晃了晃道:“看过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