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桑田(一) (第1/2页)
新月如钩,月光如雾,斜斜的照着那人。只见他一条左腿,一条右臂,一只独眼,一只独耳,脑袋上面还是个阴阳头,一边长发披散,遮住半张脸颊,另一边则布满疤痕,没有一根毛发,不知为何,别人成双成对的东西,在他身上都只剩下一半。他向厅内望了望,咧嘴嘿嘿一笑,露出满口参差不齐的黄板牙,拄着铁拐,来到门前,那铁拐触地的“笃笃”声,加上他这副尊容,委实令人不寒而栗。
冷忘尘迎上前道:“阁下可是天残教*?”那人微微点头,环顾厅上,笑道:“好热闹啊。”
群雄听到“天残教*”,立时大悟。此人名叫李五残,当然,这并不是他的本名,据说他年轻时也是个健全人,只因好勇斗狠,小有名气之后,便挑战当时颇负盛名的“紫云剑客”兰天豪,结果被兰天豪斩去一腿。李五残不念兰天豪饶命之恩,继续苦练武功,五年后再次找兰天豪报仇,被斩断一臂。再隔五年,眇一目……如此下去,在二十五年的时间里,就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因为落下五处残疾,遂名李五残。不过在最后那次较量中,李五残虽被斩去半边头皮,兰天豪却也终于成了他的杖下亡魂,世人惧怕的,不只是他与日俱增的武功,还有他那股死缠烂打,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狠劲。之后他加入天残教,那是一个奇异的教派,地处淮南,只能身有残疾者才可加入。淮南十四州早在南唐元宗李璟时,便已割让给了周国,如今归属赵宋,李五残突然在江南武林的聚会中现身,不知何故?
对李五残这种人,冷忘尘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当下笑道:“同道相聚,喝几杯酒而已,没想到*大驾光临,幸会,幸会。”李五残独眼一翻,道:“喝几杯酒而已?我却听说冷庄主野心勃勃,欲将江南武林各派合而为一,并入孤月山庄旗下,是也不是?”
孙一辩跳出来道:“正是,江南武林若合而为一,对天残教可大大不利呢。”他反应机敏,一想易浩轩指望不上了,如今来了个李五残,若能教他与冷忘尘为敌,这并派之事便难以为继。
李五残冷笑道:“我只是奇怪,冷庄主向来与世无争,在江湖上也没有什么威望,何以突发野心?这其中可有更大的阴谋?”冷忘尘过去在江湖上从不招摇,刚听到冷忘尘有心一统江南武林时,群雄大为震惊,也只道冷忘尘突发奇想,这时经李五残一说,才感觉事情也许果真如此,试问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异想天开,做出这么大的举动?
冷忘尘勃然变色,怒哼道:“我能有什么阴谋?天残教地处淮南,与我们江南武林井水不犯河水,这里的事,不劳*挂心了。”
李五残笑道:“没错,你若只想在江南称王称霸,固然与李某毫不相干,但你若另有图谋,只要我李五残在,你便休想得逞。”
冷忘尘道:“那我倒要看看,*有什么本事。”说话之间,两袖忽然鼓荡起来,飘身下了台阶。群雄唯恐天下不乱,纷纷拍手道:“够爽快。”
冷忘尘知道李五残武功了得,不敢托大,抢先劈出一掌。休看李五残只剩一条腿,身法却快得惊人,只见他溜溜一转,便即避开。冷忘尘连攻三招,李五残都是这般左躲右闪,原本看似将将击中,最后却都被他以极其古怪的身法避了过去。冷忘尘便好像自己在演练武功招数,围着李五残拳掌交错,怪招迭起,群雄看在眼里,不禁暗暗喝采。但是冷忘尘连番抢攻,却连李五残的衣襟也沾不到,已觉颜面大失,遽然跳开道:“*为何不还手?”
李五残淡淡道:“现在还不是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我这里有封信,不知冷庄主有没有兴趣一睹?”冷忘尘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中虽然诧异,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看看又何妨。”李五残独臂一扬,一封信函从他袖中激射而出,他只用了两成功力,冷忘尘伸出食、中二指,稳稳夹住,展开来垂头看一看,两道冷电似的目光陡然射向李五残,喝问道:“此信从何而来?”声音竟有些嘶哑。
孙一辩见他如此,料得信中内容非同小可,悄悄凑到冷忘尘身边,颠脚伸颈,正欲向信上瞧去,却已被冷忘尘知觉,怒喝一声:“滚开!”吓得孙一辩打了个寒颤,退回原处,嘻嘻笑道:“莫不是哪个相好的给冷庄主捎来情书?给你家夫人晓得,可大大不妙。”其实冷忘尘的夫人早在多年前便已亡故,孙一辩不知轻重,随口乱说,知道内情的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冷忘尘却也无暇计较,神功默运,“噗”的一声,那信函陡成一团火焰,在他掌心化为灰烬。李五残拄着铁拐,在冷忘尘眼前踱来踱去,揶揄的道:“来的路上,因一点小冲突我杀了个人,不承想在他身上找到这封信,急忙送来请冷庄主过目。南唐大将军林宗岳给你白银五万两,莫非他也想并到孤月山庄旗下?”
冷忘尘毕竟久经世故,很快宁定下来,心道:“不知林将军派了哪个混帐王八蛋来送信,惹谁不行,偏要惹这煞星,葬送了自身性命不说,密信也落到人家手上,好在信上内容隐晦,李五残再是精明,也窥不出端倪,我便抵死不认,他又能奈我何?”他心中略宽,强硬的道:“我与林将军私交甚厚,向他借些银两,有何不可?”
李五残哈哈大笑,道:“我且问你,信中所说的‘大事’,所指为何?林宗岳称‘吾儿亲往监办’,可想而知,此事必定与他有莫大的干系,如果我猜得不差,冷庄主该是在为南唐朝廷做一件大事吧?”
群雄俱都听得云山雾罩,实在难以想象,冷忘尘与南唐的天策上将林宗岳竟还有私密接触,五万两白银绝不是个小数目,难怪冷忘尘有底气收并江南各派,若当真如李五残所言,冷忘尘所谋划之事,至少与林宗岳有关,那么他突然急不可待的想要并吞江南武林各派,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听冷忘尘道:“笑话,冷某这阵子忙于并派之事,天下尽知,哪有工夫分心旁顾?我向林将军借这笔银子,正是用于并派之资,*莫要妄加猜测。”
李五残冷笑道:“谁又知道你是否别有图谋?”冷忘尘大怒:“冷某的所做所为与你无关,你少跟我胡搅蛮缠。”他自知杀不了李五残,心里虽恨,却不动手。柳狂书不知何时来到阶前,轻声道:“不必跟他罗嗦,我来赶走他。”身形晃动,探爪猛往李五残脸上抓去。李五残见他来势汹汹,铁杖疾扫,护住面门。柳狂书忽然擎出一卷寒光闪闪的物事,手腕一抖,“哗啦”一声,竟是一卷铁简,展开后约有两尺多长,匹练般奔袭李五残咽喉。这铁简乃是柳狂书的独门兵器,据说他每杀一人,都要在简上刻下死者的名字,他出道数载,简上记录的名字不多,但每一位都是名动一时的人物。
李五残向后跳开一步,以杖尖抵住铁简,冷笑道:“莫非这个大阴谋也有碧海重楼的份儿,柳公子急于灭口?”一面说话,一面默运神功,真气源源不断的传到杖上。柳狂书也不分辨,只管催动内力相抗,铁简霎时撑得笔直,便好似一块完整的铁片。不多时,柳狂书感到压力倍增,来自杖尖的力道雄浑刚猛,竟无止尽,不免心下骇然:“李五残果然非同小可,内功修为竟还在我之上,这样僵持下去,难逃一败。”他腕部一扭,铁简随之侧转,有如风车一般,越转越快,将对方的力道卸去十之八九,铁杖与铁简陡然分开,柳狂书一个转身,铁简忽袭李五残下盘。李五残虽只有一条腿,下盘却毫无破绽,铁杖一沉,将铁简撞偏,一招“长虹经天”,疾往柳狂书眉心点去。柳狂书卷回铁简,又竖着展开,便像一面盾牌挡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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