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桑田(一) (第2/2页)
终于盼到双方翻脸成敌,交起手来,群雄怪声大作,有的拍手鼓掌,有的猛吹口哨,多半却是为李五残助威。
二人一个内力纯厚,杖法精奇,一个形同鬼魅,招数玄妙,转眼斗了三十余合。除了易浩轩仍安之若素,其余众人都冲出大厅,阶上阶下挤得满满登登,已无插足之地。但见柳狂书上窜下跳,铁简时卷时舒,李五残被一片寒光罩住,却丝毫不乱,一只独脚如同钉在地上,单手挥舞铁杖拒敌。二人俱是当今顶尖高手,简来杖往,处处惊险,却斗了个旗鼓相当。未见过柳狂书身手的人,这次算大开眼界,均想:“幸好适才没有闹翻,否则只凭柳狂书、易浩轩二人,便可让咱们全军覆没,更何况铁面僧和冷忘尘也都不是吃素的。李五残成名多年,威震天下,也只跟柳狂书打个平手,如若龙行云亲临,又将如何?‘魔音’孟销魂和‘鬼鼓’朱还俱在,那又……”众人不敢再想下去,“碧海重楼”四个字,在他们心里的威慑又增了一倍。
浪随心愈看愈是后怕,倘若在酒馆不是大家苦劝,文修和白柠向柳狂书动手,后果不堪设想,俗话说人不可貌相,看来还是很有道理的。听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小浪,你的天犬功是从哪里学的?若跟他们两个交手会怎样?”满院只有白柠一个女子,无须回头去看,浪随心也知道是她,苦笑道:“会死的很惨。”
自从得浪随心相救,白柠对他的态度似乎大为转变,其实她比浪随心还要小三岁,但叫他“小浪”,已经是莫大的恩典。白柠不信道:“不会吧,方才你那一扑着实厉害,是不是在哪偷学了武功,不愿告诉我?”浪随心摇头微笑,不置可否,心里却道:“我哪里会什么武功?那场大病之后,我突然比过去强健许多,至于什么原因,我自己尚不清楚。方才那一扑也是情急所致,天犬功云云,不过是我胡编乱造,掩人耳目而已。”
文修见白柠细声细气的同浪随心说话,心下大为不满,哼一声道:“一个大男人像狗似的扑出去咬人,再厉害也是枉然,改日把他满嘴牙齿打掉,看他还有什么能耐。”白柠愠道:“你给我住口,畏畏缩缩,你才是像狗一样的男人!”文修面红耳赤,却不敢顶撞白柠,只把浪随心恨之入骨,心道:“定是他看上了师妹,有心做师父的女婿,才拼了性命不要,玩这种英雄救美的把戏。”
浪随心对二人的话充耳不闻,只凝神观战。不知何时,柳狂书手上又多了只铁笔,大小与普通毛笔无异,只不过通体纯钢打造,笔尖锋锐异常。他左手卷动铁简,以劈、砍为主,右手仿佛正奋笔疾书,横划竖点,两般兵器套路迥然,他却能一心二用,笔、简配合得恰到好处。浪随心不免汗颜,柳狂书比自己仅仅大了几岁,却有这般武功造诣,而自己连入门也还称不上,何时自己能有这么一身功夫,便死也无憾了。
激战正酣,李五残忽的向后滑退,一只独脚与地面摩擦,发出“丝丝”之声,转眼便退入小轿,道:“铁卷柳狂书果然名不虚传,今日到此为止,后会有期。”柳狂书微笑道:“请。”他自知无法取胜,似这般纠缠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并不追击。两名轿夫抬起小轿,如风而去。
李五残这一走,群雄大为泄气,本指望他能阻止冷忘尘并派,没想到他中途知难而退,让众人又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况当中。孙一辩刚刚挑唆李五残与冷忘尘为敌,这时更怕冷忘尘报复,躲进人群,不敢露面。冷忘尘却并未将这些人放在心上,柳狂书大显身手,却看不出他有得意之色,大概仍在担心李五残看到了那封信的内容,下一步将采取怎样的行动。
冷彬提醒他道:“爹,我们回庄吧。”情知群雄并没有喝酒的兴致,给李五残这一闹,更加无趣,还不如各自歇息。冷忘尘向周围抱了抱拳,朗声道:“实在对不住,扫了各位的雅兴,时候不早,诸位今夜便在别院安歇,改日冷某再奉酒赔罪。”群雄见他不再提及并派一事,正求之不得,都道:“好说,冷庄主请。”冷忘尘唤上易浩轩,和柳狂书等人一同出了别院。到得门前,他忽又回首道:“浪公子也随我去庄内歇息吧。”
他对浪随心与众不同,已不再是新鲜事,群雄均未在意。浪随心却不想跟白柠和文修分开,毕竟他们才是一伙的,在一起终归有个照应,而且也不晓得冷忘尘对自己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便道:“小可还有两位朋友,我们睡这里便好。”
冷忘尘向冷彬使了个眼色,冷彬过来拉住浪随心道:“此间人多拥挤,浪兄就不要客气了,一会儿小弟还有事请教浪兄。”浪随心见说,暗道:“冷家父子若要算计我,也无须诳到庄内,便看看他们耍什么把戏。”转身向文修道:“照顾好小姐,明日一早我便上来寻你们。”文修没好气道:“我跟师妹何等关系,用你来罗唣?”白柠横眉叱道:“少胡言乱语,我跟你有什么关系?”转向浪随心,立刻换成一副笑脸,声音也柔和了许多,道:“你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她这时倒显得深明大义,乖巧至极。浪随心点了点头,不再多言,随冷忘尘等人一同向山下走去。
回到庄内,冷忘尘为柳狂书、易浩轩、浪随心分别安排了住处,俱是单独客房,相比几个人挤一张床的群雄,确实优待不少。因冷彬说有事请教,浪随心没有解衣,便躺在床上等他,可是直等到头脑发沉,也不见冷彬踪影,心想也许那只是他的一个借口罢了,便不再理会,闭上眼睛,很快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沉,竟连个梦也没有,忽觉耳中一阵奇痒,猛的睁开眼睛,却见床前坐着一人,正掩口格格直笑。这时天已大亮,浪随心揉了揉眼睛,方才看清,床前之人竟是林方飞。只见他手里拿着根草杆,故意在浪随心眼前晃了晃,道:“懒虫,我不来吵你,你还不醒是吗?”
浪随心大喜,坐起来道:“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