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回肠(一) (第1/2页)
江面上风和日丽,船帆点点,向南望去,水天一色,莲塘有如一块硕大的翡翠,镶嵌在八百里洞庭之间。
午时的秋阳格外充足,照得船板发烫,林方飞却偏偏喜欢坐在上面,接受阳光的暴晒。商青羊给她配的药多半是管用了,半月来,伤情始终这样不好不坏。她仍能感觉到身子虚弱得几乎只剩一具空壳,尤其到了夜里,总是周身冰冷,定要裹着厚厚的棉被才能入睡。
“想家了吗?”一个柔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用回头,林方飞也听得出是浪随心,轻轻摇头道:“没有,跟你在一起,便这么游荡一辈子,也不会觉得厌倦。”浪随心失笑道:“你又来了。”举目眺望洞庭美景,陶醉的道,“这次时间紧迫,只能走马观花的看个大概,下次有机会,我们一定畅游一番。”林方飞面露微笑,随后又被愁苦所取代,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
浪随心注意到她这种变化,问道:“怎么了?”林方飞恐他难过,忙道:“没事,我在想世道混乱,战火很快便会从巴蜀烧到江南大地,明天会如何尚且难说,哪还敢指望下次?”浪随心道:“国家打仗,跟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有何关系?你真是杞人忧天。”“跟你当然无关,可是我……”林方飞显得有些激动,忽然生气的道,“都是你不好,活不下去为何不去讨饭?偏偏学会了口技本领,一枚臭棋搅了我们全盘计划,否则宋军打来,南唐也未必会输。”
浪随心何等聪明,闻言一拍脑袋,指着林方飞道:“我明白了,商神医说过,在人脑植入蠕虫,可以改变人的意识、思维,借此令其俯首听命,原来冷忘尘力主并派,并非企图做江南武林盟主,而是替你们南唐……”林方飞狠狠瞪他一眼,截口道:“你知道就是了,莫要声张,给别人听到,我永远不再理你。”浪随心连连点头,他既已明白南唐是想组建一支战斗力极强的新军,当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传到赵匡胤耳中,没准会暂且放弃蜀国,转攻南唐。浪随心素闻江南国主李煜极尽风雅,整日里填词作画,听歌赏舞,很少过问军国大事,也不知这个主意是谁给他出的?动用江湖力量,通过控制各派掌门,在邻国吴越集结大批身怀武功的豪杰义士,加以训练,一旦打起仗来,必将以一当百,而且又能很好的掩人耳目,不能不承认,这是个十分高明的办法。
“方飞,你是不是林宗岳的儿子?”浪随心愈发觉得林方飞的身份绝非寻常,但旋即想到他必不回答,也许还要大发雷霆,遂叹了口气。果然,林方飞眉头一皱,不耐道:“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这对你没什么好处。”浪随心笑道:“只要你不亲口承认,我便还当你是林贤弟,尽全力治好你的伤。”林方飞斜睨他道:“假如我承认呢,你便不管我了?”浪随心一哂,搔搔头道:“那多半也要救的,唉,这个……那个……”凭心而论,他对林宗岳的恨并不是轻易可以消除的,故而也不清楚自己说的是不是违心之言。
忽听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一道劲风直扑背脊,浪随心站在舷边,若给扑中,必会跌落江中,他无暇多虑,用了个“高祖取巧式”,上身微微前倾,同时手臂反扬,一圈一甩,便听“哎哟”一声,却是白柠。船上这半个月,浪随心除了陪林方飞谈天,大部分时间都凭借练功来打发,李五残传授那三式,已被他练得滚瓜烂熟,纵然背对白柠,她也万万抵挡不住。
浪随心回身看她坐在船板上,一脸怒气,正揉着摔痛的小腿,期期艾艾的道:“我在舱内好闷,被文修缠的烦了,想出来找你耍耍,你竟然下此毒手,好没良心。”她自幼在白欢喜身边娇生惯养,第一次出门,倍感新鲜,永无尽头的大江、沿岸景致以及风土人情,都让她兴奋不已,何况身边还有个令她芳心大动的浪随心,看腻了湖光山色,她便缠着浪随心,大献殷勤,相反对文修却愈来愈觉厌烦。
林方飞看在眼里,表面上不说,心里却极不舒服。原本计划失败,她大可恢复女儿之身,名正言顺的跟白柠一争短长。但一想朋友之义毕竟不比男女之情,待到两人情深难舍,自己却因伤重一死了之,浪随心岂不要更加痛苦?因此她不但要压抑自己的感情,还要对白柠的矫情视若无睹,这种滋味若非亲尝,很难体会得到。这时见白柠出丑,她自然大为惬意,轻轻说了声:“活该。”
白柠倒也耳尖,立刻怒叱道:“你说什么?”林方飞毫不示弱,索性转过身面对她,双手抱膝,“格格”笑道:“无德帮的大小姐,摔都摔得这般漂亮,佩服,佩服。”白柠道:“你才恶心,一个臭男人整天跟小浪形影不离的。”
浪随心苦笑道:“方飞,你跟个女孩子斗什么嘴?需知气大伤身,还是多保重身体才好。”这本是考虑到林方飞有伤,善意的规劝,但林方飞听了却不乐意,撇嘴道:“是呀,她是女孩子,又温柔又漂亮,对你百依百顺,你干吗不娶她?日后在无德帮也好一人之下,众人之上,这才叫一举多得。”
白柠明知她在冷嘲热讽,却仍不免心花怒放,偷偷瞥向浪随心,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浪随心对白柠全无好感,因此听了这话并不觉得羞窘,相反还打趣道:“还是林贤弟想的周到,不是林贤弟提醒,我倒不曾想过有这许多好处。唔,待白帮主驾鹤西去,我接掌无德帮,便可强令他们改邪归正,哈哈,我毕生之志,竟可以这么轻易实现。”
林方飞一拍船板,霍然起身,跌跌撞撞的从白柠和浪随心中间挤过去。白柠动起坏念,坐着伸脚一勾,林方飞走路尚且不稳,如何防得?立时向前扑倒。浪随心惊道:“不得胡闹。”伸手待要扶她,却听林方飞低喝一声:“走开!”甩开他的手,倔强的站起来,回顾二人一眼,神情既怨又痛。
白柠乐不可支,嗲声道:“人家不承你的情,你来扶我吧。”
林方飞猛一别头,冲进船舱,险些跟出来的文修撞个满怀。文修见白柠坐在那里,勃然大怒道:“你们两个合伙欺负我师妹!”一个饿虎扑食,将浪随心撞倒在地。不是他武功大有长进,而是浪随心正不知所措,寻思林方飞怎么像女儿家吃醋一样,自己顺着他说句玩笑,他竟雷嗔电怒,简直不可理喻。
文修撞倒浪随心,便去扶白柠,冷不防被白柠一脚踢中心窝,“啊哟”一声,仰面摔倒,三人之中,反倒是他摔得最惨。白柠叱道:“谁要你多管闲事?”文修手捂心口,咳嗽几声,道:“我帮你出气,有什么不好?”白柠瞪眼道:“小浪又没气我,他对我好着呢,以后你再敢打他,我便要你好看。”转而望向浪随心,面色登为一缓,关切的问,“你没事吧?我来扶你。”双手在船板上一撑,弹起身来,本打算向浪随心撒娇,让他来扶自己,这时却也顾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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