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重水复(一) (第2/2页)
愁肠百转间,听得后面环佩叮咚,回转身来,只见一位风姿绰约的女郎站在殿上,正局促的望着自己。孟昶仿佛从一场梦境进入到另一场梦境,痴望良久,赞道:“好美!”这时的林芳菲长裙曳地,淡雅如仙,流光溢彩的水晶殿,似乎也因为她的存在而黯然失色。在此之前,孟昶一直以为自己很幸运,得到花蕊夫人这一人间极品,相比之下,林芳菲非但毫不逊色,更且多了一种少女的清纯素雅。
阅遍人间美色的蜀主竟不能自持,向前急走几步,贪婪的凝视着她。林芳菲脸现愠色,道:“你看够没有?”孟昶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林芳菲一拂罗袖,转向后面去了。余香袅袅,倩影已逝,孟昶仍如醉如痴。
再出来时,林芳菲已换回本来装束,笑道:“君无戏言,请皇上放人吧。”孟昶黯然道:“今生不能与你相守,是孤最大的憾事。”长叹一声,叫道,“来人。”一名内侍跑进来,孟昶道:“带林小姐去放人,令他们即刻出宫。”林芳菲大喜,到得门前,又驻足道:“还将旧时意,惜取眼前人。请皇上代小女向姐姐作别。”孟昶“唔”一声,念叼着林芳菲那句话,失神的向里面走去。
林芳菲随那内侍会合众人,一一松去绑缚,相见之下,尽皆欢喜。谈及经过,林芳菲谎称是花蕊夫人吹了枕边风,孟昶才肯放人,自己和花蕊夫人依依惜别,故而此时方回。宫廷卫士又将不老翁引来,甫一见面,他便大呼小叫道:“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老家伙睡得正香,你们要出宫,摆明了跟老家伙作对是不?”林芳菲笑道:“你能睡一会儿已是天大的福分,我们险些便走不成了。”又把发生的事跟他讲述一遍。不老翁缩缩脖子,摸摸脑袋,道:“睡得稀里糊涂把脑袋丢了,那可十分糟糕,快走,快走。”
出了皇宫,众人才彻底放下心来。到客栈睡了一觉,次日醒转,众人借吃早饭的机会,围坐一处,筹划着寻找丛帝墓的事。郭纵是土生土长的成都人,对龙泉、圣灯二山的地形还是有一定了解的,除了大山深处,他基本都曾走过。但他也有所耳闻,一些盗墓贼或猎户进山之后,确实再没有出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王兆一说此处地形复杂,绝非危言耸听。不过有他做向导,众人只要不往深处探索,便可确保万无一失。
当然,众人也不敢掉以轻心,做好充足准备还是有必要的。抵达广都县后,浪随心买了足够两日食用的干粮,将水囊灌满清水,众人分别背着,选定一个方向,往山上进发。
圣灯山并不高,绵延数十里,山势平缓微倾,走起来并不吃力。郭纵为免众人毫无必要的浪费体力,这次寻到可疑处,将铁锥打下去,再接铁杆,直到锥尖探入墓室才拔出来,他再根据锥尖带上来的泥土、膏泥、木屑、金属等气味,判断墓葬的具体年代.遗憾的是,年代最久远的也不过是汉墓,古蜀墓葬竟一处也没有发现。
众人早料到不会特别顺利,依旧热情不减,每日早出晚归,从一条路上山,再由另一条路出山,由南向北缓缓推进。很快一个月过去了,众人几乎踏遍了圣灯山的每一个角落,期待中的开明王陵却迟迟没有出现。林芳菲趁身旁无人时,便练练不老翁传授的“游仙掌”,伤势始终未曾发作。但每当她看到众人疲于奔命的样子,便觉过意不去,几次提出罢手,却拗不过浪随心的执著。
郭纵倒不是过分关心林芳菲的生死,他盗了一辈子墓,金盆洗手后,总觉得空落落的,这次出山,虽是被侯青青所迫,但更重要的是他手痒难耐,尤其像这样目的明确的寻找一座古蜀王陵,对他来说还是颇具吸引力的。所以从始至终,他坚决不肯退缩,愈是困难,反而愈觉有趣,接下来,他便要带领众人往更高更大的龙泉山进发了。
前两日还算正常,进山出山,皆有路可循,但随着山势渐深,众人便须两日才能出山一次,再到后来,郭纵对山中的地形也愈来愈陌生,往往颠簸数日,仍找不到出山的路径。山间有飞禽走兽,溪水清泉,食物和饮水倒还容易解决,睡觉却成了最让人头疼的问题。山上原本寒冷,又值冬季,运气好时碰着山洞,尚可勉强栖身,否则便只能找个背风的低坳处,裹紧棉袍,生一堆火,睡几个时辰,其间要被冻醒多次。浪随心等人倒还罢了,白柠和文修几曾受过这种苦?怨言越来越多。让他们留在山外,白柠却又怕浪随心一去不返似的,死活不肯。
日薄西山,黑夜再次降临。“这边有块洞儿!”侯青青的一声欢叫,让疲惫不堪的众人精神大振,顺着他手指望去,果然在前面的山坳里,隐约露出个狭小的洞口。他们迷失在大山深处已达七天之久,七个晚上,都是在天寒地冻中熬过去的,乍见这山洞,怎能不欢喜若狂?
众人一路欢呼,飞奔下去,郭纵点燃蜡烛,探头到洞内照了照。这是一个天然溶洞,烛光所照范围有限,只能看出里面十分宽敞,三丈之外,便看不清了。他率先钻进去,将蜡烛插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确定没有危险,才招呼众人入洞。
浪随心拾些干柴,生起篝火,洞内逐渐温暖、明亮起来。众人筋疲力尽,哪有心思寻幽探奇?啃了几口干馒头,便横躺竖卧的睡了。
林芳菲听着众人此起彼伏的鼾声,心下好生烦乱,想起这一晃儿离家数月有余,家中二老该是何等惦念?任务没有完成还在其次,二老若得知他们的宝贝女儿身负重伤,为寻找一件也许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疲于奔命,那可要伤心死了。再想想身边这些人,为了自己,连日来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尤其浪随心,表面上信心满满,其实她很明白,那不过是为了鼓励自己坚持下去,而故意装出来的罢了,每次搜寻无果之后,他那失望、落寞的眼神,都让她的心隐隐作痛。
她越想越是苦闷,更兼思家心切,忍不住抽抽咽咽的哭了起来。这时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握住她的手,问道:“方飞,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