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已成灰(二) (第1/2页)
浪随心说道:“晚辈虽然无父无母,却还有个师父,婚姻大事绝非儿戏,于礼节上,晚辈须得禀明他老人家才好。”当时“尊师重道”的理念相当深重,师父即是长辈,与父母无异,在没有父母等长辈的情况下,由师父决断婚姻大事,原本无可厚非。
白老夫人道:“你师父是谁?他在哪里?”浪随心道:“那个人柠儿认得,正是不老翁前辈。”白柠奇道:“他几时做了你的师父?”浪随心借机便把众人在地下的遭遇,包括不老翁随林芳菲去金陵,请商青羊医治金蚕尸蛊等,一一详说一遍,只是讲到传授武功一节时,谎称已行郑重拜师之礼。白欢喜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拊掌道:“小浪尊重师长,我们理应支持。”白柠嘴上不好说什么,心里自然迫切想要跟浪随心成亲,当下嘟起小嘴,期期的望向祖母。
白老夫人淡淡的道:“我看却不必了。你师父生死未卜,商青羊能否治愈他的蛊毒,着实难说,倘若他一命呜呼,再不出现,难道让柠儿守着大好年华陪你傻等?”白柠今年刚满十八岁,正是女儿家最好的光阴,白老夫人担心不老翁不治而亡,浪随心无从知晓,却要等到几时?
浪随心道:“不会的,商神医医术通神,定可治好师父。过几天我修书一封,询问方飞贤弟,倘若师父毒伤难治,晚辈和柠儿的婚事便只能拖一拖了,晚辈须完成守孝,方可成婚。否则便请师父来湖州一趟,主持婚事。”
白老夫人道:“只怕你那师父不肯安分的待在金陵,毒愈之后,便离开了。事不宜迟,我这便亲自修书给他。”浪随心忙道:“晚辈动笔就好,岂敢烦劳老夫人?”白老夫人道:“孩子的婚姻,当然要由我和你师父这两个做长辈的交涉。”浪随心本指望在信中做些手脚,只需不老翁不同意这门亲事,自己便有借口拖下去,如今看来又不成了。
白老夫人取来纸笔,修书一封,以长辈的身份,邀请不老翁伤愈后来湖州,不必苛守三书六礼,只需象征性的上门下个聘书,定了亲事,择吉日完婚即可。写罢封讫,问道:“你那位林贤弟的捎信住址是什么?”浪随心暗自苦笑,道:“具体住址也不晓得,只知道他住在林宗岳将军府上,名字叫作‘林方飞’。”白老夫人将姓名、住址写上信封,交给白欢喜道:“你立刻派人送去,不得有误。”白欢喜应一声,飞跑而去。
事已至此,浪随心也是无可奈何,只盼不老翁能体察自己的心意,拒绝这门亲事。白老夫人笑道:“我这孙女生得标志,招你入赘,也不亏吧?一应所需之物,我会让欢喜准备妥当,你们只管等着完婚便了。”白柠喜上眉梢,娇声道:“谢谢奶奶!”白老夫人从蒲团上站起来,伸伸腰腿,道:“坐了这么久,身子都僵得不听使唤了,我出去转转,你们两个先聊着。”
两个人都明白,她是觉得二人劫后重逢,必有千言万语,她这个长辈在旁边,两个年轻人必要拘束。
果然,白老太太走后,白柠话又多了起来,给浪随心讲述别后之事。浪随心等人摔进深坑,鹤冲霄也道众人必死无疑,因为答应浪随心保护好白柠和文修,所以急着带二人逃离险地。众人进水洞时造的独木舟,已被笑笑抢先驾走,鹤冲霄只得又扎了个简单的木筏,带着白柠、文修、王兆一及两名哑仆顺流而下,进入金马河,两侧才有登岸之处。下了船,两名哑仆各自散去,王兆一回成都向孟昶复命,鹤冲霄买三匹快马,将白柠、文修安全送到无德帮,自己回衢州清虚观去了。
浪随心这时只想如何能让白柠不嫁给自己,心神纷乱之下,只听个大概,随声敷衍。白柠看出他心不在焉,撒娇的道:“小浪,这段日子你有没有想我?”浪随心无法回答,只点了点头。白柠大喜,在他颊上飞快的亲了一下,只觉脸热心跳,心里却甘美已极。
浪随心一怔,说道:“其实……文修对你一直不错……”白柠心里“咯噔”一下,立刻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浪随心忙道:“没……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自己身无分文,又是个孤儿,没有任何本领,你跟了我,只怕要吃苦了。”
白柠展颜而笑,道:“有我爹呢,他会不管我们吗?我是他唯一的女儿,无德帮迟早还不是交到我们手中?”浪随心无法反驳,又点了点头。白柠接着道:“何况我喜欢你,是从你在孤月山庄救我那一刻开始的,你从来就是个穷光蛋,我若在乎这个,也不会愈来愈喜欢你了。”说罢掩口“格格”而笑。
浪随心道:“我有许多坏毛病,你还不知道呢,比如我睡觉的时候,牙齿咬的咯咯响,很吓人的;还有,我脾气很暴躁,尤其喜欢打女人,商纣王知道吧?我比他还暴戾一万倍。现在你是小姐,我是帮徒,对你还尊敬些,不敢乱来,若是成了夫妻,平起平坐,你可有的受了。”
白柠笑得愈发厉害,上气不接下气的道:“那最好,免得我闲着没事做,下半辈子便给你吓,给你打。”浪随心愕然半晌,哀叹一声,心道:“这才叫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既不能直截了当的回绝,又无计可施,那就只好躲着她了,当下借口鞍马劳顿,困倦不堪,回到自己房中。
“这可如何是好?”浪随心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那些因逼婚而死的市井传闻,自己当然不可能像个姑娘似的被逼死,但白老夫人祖孙两个只想速速完婚,丝毫不给他留有变通余地。自己就是自作自受,当初为什么要说那样一句话?这下被人赖住了,如若反悔,必遭人垢病,而且对白柠伤害太大,这丫头一疯起来,要死要活的,真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自己害的?“娶她呢?”浪随心终于开始仔细思考这个问题,“按说凭我的条件,娶这样一个媳妇也该知足了,可她毕竟不是我理想中的佳偶,跟她过一辈子,当真无趣之极。哎,感情是可以慢慢加深的,她连打骂都受得了,可见对我一片真心,只要她对我好,那也罢了,错过这场姻缘,以后也不敢保证便能找到比她好的。”做了白欢喜的女婿,日后接掌无德帮,威风八面,文修、周慎、张驴这帮小子再也不敢放肆。而且自己还可以彻底改造无德帮,做些正当生意,制定帮规,每个人都须严格遵守,那也算一件大善事,当初承诺白老太太的话,便不是虚谈了。这么一想,倒也觉得不错,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此后的日子,浪随心总刻意躲着白柠,只管在自己的小院里练功,“清虚散元功”、“不老神拳”、“南极仙剑”,每样都勤苦修习。他想不管如何,自己既然有幸学得这几门高深武学,便须勤学苦练,日后才能保证不被欺负。至于婚事,只有顺其自然了,若随着时过境迁,白柠能回心转意,最好不过,否则与她结为夫妻,那也认命。
匆匆十数日,不老翁捎来回信,短短一行:“蛊毒已除,不必挂怀。婚姻之事,望慎重斟酌,自行作主。”浪随心暗暗叫苦,显然不老翁无意过问他的婚事,甚至根本就没把他当作徒弟,不会到湖州来。看那字迹娟秀小巧,倒像出自女人手笔。翻到背面,还有一首诗,写着:风入罗帏酒入杯,卷帘望月月还亏。菱花镜里红颜老,夕阳楼头青鸟归。芳心片片凝作碧,雪泪斑斑化成灰。太湖烟波今犹在,兰舟已杳事事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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