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凄迷(一) (第1/2页)
过不多久,楼内走出一人,径直进了凉亭,向浪随心躬身抱拳,笑道:“浪兄久等了。”正是林芳菲。她回到房中,找出一件男子长衫,罩在身上,发式和鞋子却没有换,浪随心叫声:“林贤弟。”欢喜之下,竟没有在意。
“哈哈,没想到我会在这里出现吧?咦,林小姐没有一同出来吗?”浪随心欢天喜地的扶住林芳菲双肩,仔细端详着她,便似从未见过一般。
林芳菲抿嘴笑道:“我给你出一道诗谜,你猜猜看。”浪随心漫不经心的道:“见面不说请我喝酒,却出谜来难为我,你小子忒不仗义了吧?”林芳菲笑道:“猜对了自然请你喝酒,听着。头尖身细白如银,论秤没有半毫分。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裳不认人。”浪随心哈哈笑道:“这个简单得紧,便是缝衣针嘛。”
林芳菲微笑着摇头,“错。”浪随心一愕,道:“分明就是缝衣针,你别耍赖皮。”林芳菲道:“哪里是缝衣针,不就是你吗?”说罢掩口娇笑。浪随心满头雾水,奇道:“我头尖身细吗?我体重没半毫分吗?我眼睛……”忽然一顿,察觉到林芳菲似乎有意戏耍自己,故意板起脸道,“林贤弟,我大老远的来看望你,怎么一见面就损我呀?”
林芳菲道:“林贤弟?为何不是林贤妹?你连男女都分辨不出,岂非是只认衣裳不认人?”
“林贤妹?”浪随心挠了挠头,惊觉幽香盈鼻,与那林小姐竟如出一辙。他终于心生疑窦,迅速上下瞧了一眼,这才发现发髻和绣鞋也一模一样,急忙缩回手,惊问:“你……你不是方飞?”
林芳菲脱下长衫,露出里面的绣襦罗裙,脸颊微红,笑吟吟的望着浪随心。浪随心“啊唷”一声,张口结舌的道:“林小姐!你扮成方飞戏耍我做甚?”林芳菲噘嘴道:“你看清楚,我不是芳菲是谁?只不过,你一直以为我是你的‘林贤弟’罢了。”边说边用足尖在地上划出自己的名字。
浪随心惊魂未定,喃喃念道:“林……芳……菲……”猛的想起那面菱花镜上,便镌有“芳菲”二字,抬头盯住她道:“你……你是女子?”只感到脑袋里嗡嗡作响,连退两步,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瞥见桌上的茶壶,也不管是新茶还是陈茶,抓起来猛灌几口。
林芳菲柔情款款的望着他,道:“随心,我们一起同甘共苦,经生历死,相处那么久,你一点也没发觉我是女子吗?”
浪随心仍无法平静下来,怔怔的道:“我只觉得你像个姑娘,可从没觉得你是个姑娘呀!方……芳菲,你骗得我好苦,你……你竟是林宗岳的女儿?”
林芳菲叹道:“你也知道我去杭州是为了什么,由于任务不能外泄,我必须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即便冷忘尘等人,也都以为我是林宗岳的儿子,没人知道我是个姑娘。后来我身负重伤,不知能活到几时,怕你伤心,便始终没有告诉你,但我……”她脸一红,臻首微垂,才接着说道,“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了老翁,托她在我死后,将我最喜爱的菱花镜交给你,并代我表白。再到后来,你答应娶白姑娘,我好伤心,虽然最后我保住了性命,但几次询问你是否真要与白姑娘成亲,你都没有给我准确的答复,一怒之下,我才阻止了老翁。”
浪随心思绪大乱,亲密无间的兄弟,突然变成了千娇百媚的大小姐,这让他一时难以接受。回想二人如胶似漆的一幕幕往事,他愈发觉得手足无措,慌慌张张的站起来,拔足便走。其实他只需冷静下来,理清心绪,林芳菲却以为他怪自己欺骗了他,或者出于对父亲的仇恨,再也不打算理睬自己了,不由得芳心欲碎,追上几步,又想自己总不能低声下气的哀求他吧?他对自己若无爱意,留又何用?当下止住脚步,手扶亭柱,泪水簌簌而下。
浪随心慌不择路,只管朝着大门的方向,埋头疾走。忽听前面有人问道:“噫,你是什么人?怎的从未见过?”浪随心抬头一看,见迎面走来一名长者,长须飘飘,威武不凡,正是林宗岳。浪随心不认得他,值此心烦意乱之际,没好气的道:“你是什么人,我便是什么人,你没见过我,我还没见过你呢。”气冲冲的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林宗岳听说女儿回来了,正要过去看望,顺便问问网罗江南群雄的进展如何,没想到撞见浪随心,更没想到在将军府中,还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直气得吹胡子瞪眼,待回过味来,浪随心已不知去向。
出了将军府,浪随心就近投一家客栈住下,要了酒菜端回房间,一口气喝下半壶,头脑逐渐宁定下来。“方飞,芳菲!她竟是名女子!”浪随心不住苦笑,“我跟她朝夕为伴,竟未察觉分毫。她有她的苦衷,自不能怪她骗我,也是我粗心大意,芳菲损我眼睛长在屁股上,那是应该的,她口中说的‘傻子’,想必也是我了。”
林芳菲最后那一番话,尤似回荡在耳边,他当然相信林芳菲对自己一片深情,而自始至终,都是自己在辜负她,过去不晓得她身为女子,倒也罢了,方才却为何失魂落魄的逃走?“浪随心呀浪随心,亏你是个男儿大丈夫,竟这般没用,她是林宗岳的女儿又如何?林宗岳确曾发动过对吴越的战争,与她又有什么关系?那个时候,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难怪每当我提到对林宗岳的仇恨,她便黯然神伤,唉,我若在乎她父亲是林宗岳,便未免太过小气了。”又想起林芳菲曾说,迟早要带他去见写密信的那位大人物,却原来在那时,林芳菲便已嘱意于己,待到琴瑟和谐,她的父亲自然是非见不可的。
他将剩下的半壶酒灌入口中,扔了酒壶,双手抱头倚坐在床上,又想:“过去我始终把她当成兄弟,乍一知道她是女子,大为别扭,其实以芳菲的才貌,不正是我梦想中的佳侣吗?也是命该如此,若非孟先生搅了我和白柠的婚礼,那便一切都来不及了,这可是老天给我们的机会,明日我便去见她,说什么也不能像易岛主那样,遗恨终生。”
他胡思乱想着,又将二人相遇至今的历历往事回忆一遍,想到孤月山庄时林芳菲不准自己同她一起洗澡;想到她对自己的鼎力维护,以致付出任务失败的代价;想到她跟白柠的横眉冷对……在过去看来颇不对劲的行为,这时都顺理成章了。又回忆起厥山之旅,巴蜀之行,两个人相处的每一瞬间,似乎都充满着林芳菲的蜜意幽情。他愈想心里愈不是滋味,但觉亏欠她实在太多太多,自己方才惊慌逃走,她一定伤心极了。忽又想起她寄给自己的两首诗,当初并没有真正理会,如今想来,堪称字字泣血,不由得长叹一声,心道:“‘彩笔化作烟云句,从此勿复相思矣!’原来是听说我即将与白柠成亲,要与我彻底决裂的意思!她那时该是怎样的痛断肝肠,可想而知。芳菲是个好姑娘,无论如何,我绝不能再有负于她了!”只是关于林芳菲与龙行云定亲一说,也不知究竟真假,当时林芳菲矢口否认,他觉得事不关己,并没有细问。诚如林芳菲所言,两个人已经历了许多艰苦磨难,但愿不再有什么阻隔,从此可以携手走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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