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风起南国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事 (第2/2页)
还没等白露的笑容消失,一道声音传来:“小丫头,这皇宫的寿宴,你去不得。”
白露冷冷道:“我去不得,难道让你这个糟老头子去吗?”
白露口中的糟老头子,正是打进城以后就消失不见的秦沧澜,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秦沧澜难得的正色道:“丫头,我不是在跟你说笑。要想你家公子能从寿宴上全身而退,就只能我跟着去。”
听他说的郑重,张不周和谷雨对视一眼,秦沧澜这样说,不会是无的放矢,一定是有原因的。
张不周咳嗽一声:“白露,你不是喜欢逛街嘛,这次就不拘束你了,让你逛个够。”
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张不周既然给了台阶下,白露只得不情不愿道:“不去就不去,当谁稀罕。”
谷雨打圆场道:“虽然不能入皇城,不过南唐在青州城中也准备了不少的庆典活动,据说不少店家都会趁着这个机会将压箱底的好东西拿出来兜售,回来时路过的酒肆说了,光是三十年以上的陈酿这次就要摆出十坛来。”说到这里,众人齐齐地看向秦沧澜,可是老秦却一反常态地没做任何反应,似乎连美酒都不能动他的心弦。
等到众人退去,张不周轻声道:“师父,发生什么事了吗?”老秦双眼紧闭,斜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回话。张不周感到奇怪,走近一看,不禁苦笑不得,原来秦沧澜酒醉难熬,已经睡着了。
天气热,也不用担心着凉,张不周将房门关好,转向房后的竹林闲逛。
也不知道李欢歌住在哪里,看她那么轻易就出现在自己的屋内,事后又飘然离去,想来住的一定不会太远。
想起李欢歌的话,张不周不禁皱起眉头:和预想的一样,南唐从国主到朝廷官员,哪怕是应该天真烂漫不管俗事的公主,其实都对如今的形势心中有数。只是看起来,李煜似乎还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意图通过姻亲关系,将南唐和凌国的关系稳定在现状上,说是痴心妄想有些过分,用自欺欺人就合适些了。
凌国这次的贺寿队伍,两位皇子联袂而至,礼数不可谓不周全,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无疑是在给南唐吃上一颗定心丸。只是为赵楷加封的楚王和江南道节度使一职,却让所有事情都变成了欲盖弥彰。赵光突如其来的四子封王,将本就不甚清晰的凌国朝堂,尤其是皇储之事搅得更是混乱,赵楷看似可享两国之力,得天独厚,只怕是过犹不及,生出祸患啊。
想到这里,张不周不禁苦笑起来。南唐家大业大,哪轮得到自己这个外人操心,相比于赵楷,赵隶才是自己绕不开的麻烦事。倘若有朝一日,赵隶真的顶替张韬接了剑南道节度使一职,自己就是张家的罪魁祸首。
凌国的朝制,大部分是仿前朝而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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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作为朝堂框架的三省六部制以外,最为重要的,便是前朝所创用于招揽天下英才的科举制。
大成享国祚数百年,期间崛起无数世家门阀,通过察举制,将朝廷官员的任命掌握在了手里。为了打破这种趋势,大成制定了科举制,以考定官。这种制度虽然看起来有些用处,实际上收效甚微。因为能够读的起书,用的起纸的读书人,大多都是家境优渥的世家子,对于出身贫寒的学子们来说,光是束脩就已经是天大的压力了,又哪来的银子去采买书籍和纸张笔墨?更不用说,满朝官员,能够出题给天下学子的,无一不是饱读经书的世家人,一家人里既有裁判又有运动员,这种看似公平的制度,怎么可能真的公平?
赵光难得的收到好消息,礼部上书,从去岁起要求全国上下各州府县,必须修建官学的事宜,终于已经全部完成。为了这件事,凌国付出了将近半年的赋税,这还不算日后学堂运行起来,发给官府讲师的钱粮俸禄,是笔看似细水长流实则触目惊心的大数目。只是修建官学的提议,在朝堂上没有受到任何的阻力就轻松通过,就连当初还在户部尚书位置上,最擅长精打细算也最是小气的赵守正,都不说二话地举双手赞成。
“朕初登大宝那一年,开了恩科,元丰三年又开了一次科举,按照三年一次的惯例,今年又是开科举的年份了。现在看来,前两次的科举,简直是笑话。朕将那几百个人名翻遍,竟找不到一个出身于世家门第之外的读书人。”虽然收到了好消息,赵光出口的话却还是满满的抱怨。
吴骧虽然身体不佳,还是坚持着守在赵光身边,听他说到这里,忙接话道:“皇上说的是,这天下,是姓赵的天下,不是那五姓七望的天下。若是有朝一日,朝堂之上尽是同姓,那皇上您,可能会受到多少蒙蔽就不可知了。”
赵光点头道:“说的对,也不对。五姓七望一说,虽说由来已久,不过在朕看来,只是坊间谣传。别的不说,光是胶东道的林家,当年号称胶东第一姓,现在如何了?连本家的子弟出头无望,都跑来泰安城找当年不被林家家主看得起的张一温,以谋出头了。百年征战,底蕴多么深厚的世家都被消耗的差不多了。这两次的科举,之所以会落得这个结果,其实问题不是出在世家的身上,是出在朝廷的身上,这也是朕决心在凌国上下修建官学的原因。”
“上次科举之所以尽是世家子上榜,不是因为他们书读得多,读得好,而是因为他们知道读什么书,怎么读书。寒门难出贵子,是因为他们哪怕有凌云志,也没有跻身处。”
吴骧躬身道:“陛下心系子民,实乃天下之福。”
赵光嘴角带笑,手指虚点:“你呀,越来越滑头。朝臣们溜须拍马的本事你少学,我身边说真话的人啊,可是越来越少了。”
吴骧道:“奴说的话句句属实,没有半点夸张啊。”
赵光很给面子的开怀大笑,只是笑到一半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好不容易舒缓过来,驻守殿外的小黄门进门来报:“启奏陛下,燕王殿下到了,正在殿外候着。”
“宣他进来吧”
赵光的第二子,现任国子监弘文馆掌馆的燕王赵行,往常也是这间殿内的常客,不过大多时候,是为了给作为皇帝的父亲进言而来。像今日这般被皇帝主动召见而来,却很是少见。
相比于赵光面相中的刚毅,赵行更像其生母,娴贵妃的气质。温和如玉的赵行甫一成年,便在宗正寺的主持下娶了一位出身不高,但家世清白的小户之女。成亲以来,虽然那女子至今膝下无所出,可赵行与她依然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宗正寺几次建言要他再纳上两个侧妃,都被他拒绝了。前段时间赵行感染风寒在府养病,因此错过了成为唯一一个可以在朝堂之上亲获加封王位的皇子的机会。等到赵行知道了旨意,竟然像一名普通的官员一样,连上奏折,言称自己德行尚浅,不肯接受王位和节度使之位的册封,只是被赵光丝毫不留情面地狠狠训斥了一番。这个消息传出来以后,朝中很多持观望态度的大臣,都忍不住按照摇头。
“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和其他皇子自称儿臣不同的是,赵行一向只自称“臣”,也不尊称父皇,而是像朝臣一样,规规矩矩地称陛下。
吴骧提醒过几次,见他依旧我行我素,也就随他去了。好在赵光对此并不很是在意。
“起来吧,不用这么拘礼。今天找你来,既有公事,也有私事,先说私事,你三弟远赴南唐,返程之日还遥不可及,你最近没事的时候,可带王妃多入宫中,以宽解你母妃思念之情。”
赵行应下。
“公事嘛,与你国子监和弘文馆有关。你在国子监的时间也不短了,有何见解?”
换做寻常官员,大概会有百种委婉说法,只要是在官场上修炼了几年的大小狐狸,恐怕都不会像赵行这般回答:“臣观国子监,无论祭酒,讲师,学子,俱喜空谈议政,做锦绣文章,词藻华丽却空洞无比,全是无病呻吟。若说我朝政治不清,朝纲不明,使贤人无以出仕以致怀才不遇,此番酸词尚可理解。可陛下自登基以来,广开言路,吏治清明,无半点不公不平之处,故臣以为,国子监中之风气,于国无益。”
“那弘文馆呢”?赵光对赵行的回答,似乎不出所料。
“臣创立弘文馆以来,力主将诗文并行,前者抒情叙景,重在平仄和韵脚;而后者则不拘一格,但求将事说清,将理说明。”
赵光道:“朕让你去国子监,执掌弘文馆,现在看来是个正确的决定。赵行,朕现在有一件大事,要交给你去办,有没有信心。”
赵行俯身在地,行君臣之礼道:“臣赵行,必竭力为吾皇分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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