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长谈 (第2/2页)
所以,这是一次试探。
无论这的确是妙法的说法,还是赵行的主意,这都是一次试探。
张不周摇摇头:“他是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也不是那说谎的小人。我并没有派人去白马寺,也没有拿他什么经书,如有欺瞒,天打雷劈。”嘴上很是硬气,心里却在给自己找补:这誓言可不能算啊。我的确没派人去,我是亲自带人去的,也的确没拿他经书,拿的是账本。
赵行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你还真是个冲动的性子。那和尚说的话,我也是不信的。这样问你,是我失礼了。”
“和殿下无关,是那和尚乱嚼舌头。既然贵妃有令,我自然要照办,稍后便会派人去将那书生从大牢里接回来,妙法诬告一事,就这么算了。至于他所说丢失的经书,我没见过没拿过,他要是再敢诬陷我,就是另一回事了。”张不周义愤填膺。
“好了好了,那和尚求的不过是个息事宁人,我已经帮他解决了,不再说他了。再有些时日,便是开学之日,你可准备好了?”赵行换了话题。
“殿下,其实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您为何要举荐我进国子监读书啊,我最怕读书了。”张不周这话倒是没撒谎,从前世到今生,他的确都不喜欢读书。
赵行站在窗边,看着窗外院子里那棵大树,许久才道:“你觉得,凌国如今如何?”
张不周一愣,这话题也太大了,凌国如何,问的是哪方面?不会是问皇储之事吧,那自己该怎么回答,要告诉赵行,张韬已经决定支持他了吗?
没等他回答,赵行继续道:“你也许听过,我在国子监之中,独掌一馆,名为弘文。最开始的时候,弘文馆里都是有识之士,文章也好,诗词也罢,都是数一数二的。只是时间长了以后,文风逐渐变了。每月一次的文会,变成了相互之间的吹捧,变成了监生们攀附权贵之后的场合,而文会上所做的作品,也俱是糜糜之音,令人不耻。”
“弘文馆初立之时,士子们曾经给父皇上过一封折子,里面的治国十四条策,全都被父皇采纳,还高兴地赞誉,天下英雄尽入吾毂。可是谁能想到,仅仅是几年时间过去,弘文馆就已经沦为了歌功颂德之地了?”
张不周迟疑道:“殿下是担心,弘文馆继续这样发展下去,会影响到作为创始人的您?”
赵行笑了:“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窥一斑而知全豹,弘文馆的问题,是小问题,但它却映射着一个大问题。国子监的监生们,都是蒙祖荫入的学,他们所思所言,一定是来自家里的长辈。所以,我以为,整个朝堂,现在都是一片祥和,所有人都觉得志得意满,没有人看得到危险,没有人听得了指责,没有人容得了谏言。”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赵行斩钉截铁道:“包括父皇在内。”
张不周没想到,这位锦衣玉食的皇子,居然能有如此的忧患意识。“殿下是不是多虑了。眼下凌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君明臣贤,的确是值得称赞的事情啊。”
“是吗?你真的这么觉得?”赵行转过身来,笑着问道:“如果真的是国泰民安,又怎么有骇人听闻的人口买卖案,仅剑南道一地,便有数万流民;若真是风调雨顺,去岁的洪水之灾,为何剑南道百二十县都遭了水患,无数还没来得及收获的良田毁于一旦?如果真是君明臣贤,那这些问题,为什么都要等到事后才能做应对,在他们发生之前,没有人发现呢?”
张不周汗都要下来了,心里默念着:这又不是我干的,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啊。“殿下,您说的这些,毕竟都只是特例罢了。您若是为此担忧过深,会伤了身子的。”
赵行如同听到他的心声一般:“你可能会觉得,我跟你说这些没什么用。可我不这么觉得。张不周,你问我为什么要你进国子监读书,那是因为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整个国子监的监生都没有的东西。”
张不周心道:是难掩的帅气吗?
“是心怀百姓的赤诚。国子监的学生们,眼里只有当官,只有权势,只有皇帝。而你的眼里,有大地,有苍生,有百姓。”
“我要你进国子监,不光是要你学,还要你教。教会他们,如何心怀百姓。”
赵行满目殷切地看着他:“你能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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