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1/2页)
子时。
夜深沉,云微移。
朗朗明月,映出一地银霜。那凝在碧草上的夜露,本被月光映得宛若晶莹珠玉,忽一阵阴寒夜风,吹得乌云游移,遮天蔽月,万事万物陷入阴霾之中。霜华不再,浓雾涌动,笼罩了这山中村落。灰雾所到之处,草木摧折,原本吊在屋檐角下、随风而动的铃铛,忽变得锈蚀斑斑,无声垂落。
寒意骤升,妖气大起。归海鸣猛地睁开眼,他从背上取下蟠龙枪,攥紧在右掌中,同时起身拍醒了墨白和小竹。小竹刚从睡梦中惊醒,还有些迷迷糊糊,揉着眼睛小声询问:“小蛇哥哥,怎么了……哎呀?”
她惊异地瞪大眼,只见眼前本是干净整齐的木屋里,此时却是一片狼藉:层层叠叠的蛛网,盘踞在墙角上;木桌上积了厚厚一层灰,给墨白蹭出一道一道的印子;对面的木窗早已掉了半扇,另半扇歪歪斜斜地吊在窗棂上,在夜风中摇摇欲坠……这景象,哪里像是有人长居在此,倒像是废弃了十多年似的。
“走。”归海鸣双眉紧蹙,冷声道。他一脚踢开条凳、推开里屋木门,只听“吱呀”一声,久积的灰尘自门头簌簌坠落,而外屋破败之态,比里屋更甚:
就在几个时辰前、几人围坐同饭的小桌,此时不仅满是陈年积灰,而且还缺了条木腿,斜斜地支在那里。碗碟横七竖八,碎了一地。门后的腌肉腊肠,黑乎乎地凝成了一团,看上去像是比石头还硬。而屋中的木床上,落了一层厚厚蛛网,蛛丝微有起伏,似是其中躺了个人。
归海鸣跨步上前,以枪尖挑开蛛网,只见床上躺着一具佝偻干尸,早已瞧不出面目,只是身侧还躺着一把牛角弓,正跟郭武所使的那把一模一样。
“郭叔?”小竹一惊,难以置信地道。
“此村古怪,你跟好。”归海鸣沉声道,他手持蟠龙枪,戒备开道。小竹抱起墨白,紧跟其后。只见归海鸣一掌轰开大门,振得烟尘四散。屋外雾霭沉沉,月亮都似长了毛似的,月光朦朦胧胧,什么都看不真切。
小竹伸出右手,两指于虚空中倒画星阵,朗声念诵:“驰风诀。”
顿时,暗夜中凭空生起一阵清风,将雾气一扫而空,朗月重现。
只见月光之下,村落内一片荒芜,衰草遍地,却是连半声虫鸣都没有,四下一片死寂。房屋破败不堪,屋倒梁折,原本架在屋外的铁犁铁锨,布满了红色锈蚀,杂乱无章地散落在小道上。
白日里安宁和乐的小村,眼下竟是鬼气森森,这让小竹大惊失色。她忙奔进一户民家,却见屋里床铺上,躺得皆是干枯尸骸,与郭武家如出一辙。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小竹望向墨白,却见熊猫摊手摇头,表示自己也搞不清状况。
就在这时,忽听远方村口,隐隐传来兵刃相击之声。小竹与归海鸣对望一眼,齐齐奔出,却见一路上每隔数丈,就有一莹绿色光球,悬浮在半空中。数十只光球,连成一天元法阵,绿光莹莹,妖气涌动,正将整个小村笼罩其中。
小竹他们却无暇探究这法阵究竟,因为那打斗声已是越发切近了。只见村口立着一道熟悉的瘦削身影,正是郭鸿飞。他手持一柄牛角叉,那普普通通的农家器物,在他手中却涌出隐隐紫光,竟如雷电一般在叉身盘旋游走。
郭鸿飞横起铁叉,这白天里腼腆少言的青年,此时竟是怒吼咆哮,哮声震天:
“九天绝雷!”
登时,那牛角叉雷光大胜,一道紫光如炸开的烟火,急速窜入暗夜天幕。下一刻,虚空中响起霹雳之声,天地间忽拉开数道紫电金光,齐刷刷地从长空劈落,正砸在山道上,激起尘土弥漫。
在那电闪雷鸣之中,忽传来一个阴冷声音:“妖孽,莫再执迷不悟!”
尘烟散去,小竹定睛一看,只见与青年对峙的,竟是一只身穿惨白寿衣的队伍。共计三十余人,各个是白服黑面,面目狰狞,脚下无影,竟是一支鬼兵。为首那人面色铁青,发束紫金冠,左手持丹书铁卷,右手执一根判官笔,想必方才出言之人,就是他了。
“你可知逆天转命、背离天道是何下场?”
面对青面文官厉声呵斥,郭鸿飞却是将铁叉叉尾重重掼在地上,怒吼道:“我只知若想进入鼎山村,便踏过我的尸体罢!”
青面文官连道三个“好”字,忽一抬手,数十鬼兵齐齐跃上,操起刀枪剑戟向郭鸿飞击去。青年不闪不避,寸步不移地守在村口山道上,他弓步沉身,运起全身气劲,猛然旋身挥叉,荡平四野。利刃横扫,切开周遭敌军的颈项。热血喷涌而出,一颗颗头颅高高地飞起,又跌落在汹涌的军队之中。
如若是寻常军队,郭鸿飞此举,无疑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然而那来自幽冥鬼府的鬼兵,哪怕断头裂身,仍是不死不灭。一名丢了脑袋的鬼兵,双手在地上摸索着自己的头颅,捡了脑袋安回颈项,又操起长刀,奔回战局。
“妖孽,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得几时?”青面文官阴沉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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