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匆匆(二) (第1/2页)
这时门帘一挑,江南国主李煜出现在门前。这时南唐早已去除国号,李煜不能称皇帝,甚至不能称国君,而是称为国主,所以他并不像孟昶那样自称“朕”,或者“孤”,臣民在人前也只称他为“陛下”。他见除商青羊之外,还有一对陌生的男女,不禁一怔。商青羊和林芳菲急忙叩拜,浪随心才醒过神,也随着拜了下去。他对李煜的才华仰慕已久,更对他的风流韵事饱有耳闻,今日乍然相遇,心情难免激动,忍不住偷眼瞧去。
李煜一身常服,头戴双脚软巾,身材算不得魁伟,相貌也谈不上出众,更没有丝毫的王者气势,若在街上遇见,定没有人会相信他是江南国的主人。他今年不过二十九岁,只因蓄了胡须,看上去稍显年长。
浪随心大失所望,这与他想象中的那个风流天子实在相去甚远。林芳菲拜辞道:“陛下驾到,我们不便多扰,这便退下。”一拉浪随心衣角,匆匆出了太医署。
李煜望着林芳菲的背影出了神,问道:“商先生,此女何许人也?”商青羊道:“她是林将军的千金。”李煜恍然道:“哦,她叫林……”手敲额头,一时又记不起来。商青羊接道:“林芳菲。”李煜道:“对,林芳菲!当年我即位的时候,林将军牵着她入宫,还是个小姑娘,时隔几年,她也长大了,出落得不错啊!”说到这神色一黯,却是想起了当年的情景。
他即位那天,由国后娥皇主持,于当晚在宫中大宴群臣,林宗岳夫妇携儿女前来。李煜虽然生性风流,与发妻娥皇却十分恩爱,曾为其写下多篇词作,最著名的当属《一斛珠》了。词中这样写道:“晚妆初过,沉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罗袖裛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这种真实大胆描写香闺韵事的诗词,天底下可谓绝无仅有,他对娥皇的喜爱,也由此可见一斑。去年年底娥皇病逝后,李煜痛不欲生,出于负疚,决定三年不再续弦,而他此刻的形销骨立,也皆因思念亡妻之故。往事历历,佳人已逝,想到这些,他又怎能不寸断肝肠?
李煜之所以感到愧疚,乃因娥皇之死,他实在脱不了干系。南唐国司徒周宗有两个女儿,长女周娥皇,次女小名家敏,后被李煜唤作女英。女英比娥皇小十四岁,李煜娶娥皇时,她才只有五岁。随着时光的流逝,当年混沌未开的小女孩长成为婀娜少女,比之姐姐更加年轻貌美,活泼可人。娥皇病重期间,女英入宫探望,难免要与李煜发生接触。一个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一个是风流多情的天子,久而久之,两个人互生好感,开始在宫中偷情。
娥皇察觉此事,大为恚怒,李煜负疚万分,朝夕相伴左右,所有的饮食他都要亲自照顾,汤药也一定要亲口尝过才喂给妻子。寒冷的冬夜里,他仍守护在娥皇身边,倦极也只是和衣而卧,衣不解带。但次子仲宣之死使娥皇病入膏肓,随后不久,逝于瑶光殿西室,至死面不向外,显然是不肯原谅丈夫和妹妹。
“唉!”李煜心中悲切,沉沉的叹了口气,“可惜那时商先生尚未入署,否则或可保全国后性命。”
商青羊劝道:“生死各由天命,便有臣在,也难违天意。想国后得知陛下此心,也可含笑九泉了。”
宋军征伐蜀国时,南唐贡钱帛无数,此时战火已熄,赵匡胤犒赏三军的同时,也没忘了派使臣来南唐通好。宋使代赵匡胤传话,承诺永不侵犯江南国。李煜虽知国家间的承诺并不可靠,但想来赵匡胤碍于情面,不好立刻翻脸,自己便有了备战的时间。故而他心情大畅,宋使去驿馆休息后,便宣布退朝,自己在宫中闲逛了一圈,走到太医署,恰好遇见浪随心、林芳菲二人。这会儿念及亡妻,好心情登时一扫而光,同商青羊闲话几句,便离开了。
却说浪随心和林芳菲出了皇宫,俱各愁眉苦脸,再不像来时那样兴致昂扬。走出很远,林芳菲才开口道:“你也不要过于悲观,我们只需尽人事,听天命,不管你变成魔还是兽,我都会在你身边相伴。”浪随心感动的握住她手,叹道:“我浪随心原本贱命一条,并不惧死,可是若真像商神医所说,变成人身兽性的魔头,六亲不认,为害人间,那还不如死了的好。”
林芳菲闻言心中大痛,眼泪夺眶而出,听浪随心又道:“芳菲,假如我真有那么一天,你便亲手杀了我,死在你手里,我无怨无悔。”林芳菲急忙掩住他口,道:“千万别这么想,但有一线希望,我们便不要放弃,好吗?”浪随心笑道:“那是自然,我怎么舍得下你呢?”林芳菲愈发难过,转身扑到他怀中,痛哭失声。
浪随心见她如此,也不禁黯然神伤,却又不敢在她面前显露出来,轻抚着她的秀发,道:“我还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商神医说了,即便成魔,那也是一、两年之后的事情,现在你把眼泪哭干了,那时却向谁借去?”若在平时,林芳菲必会破涕为笑,但她此刻极度悲伤,完全没有心情同浪随心说笑。不过想到这一、两年也许会成为自己今生最快乐的时光,须得珍惜才对,于是止住哭声,伸出纤纤玉手,道:“好,我答应你不哭,你也要答应我一定战胜自己,咱们击掌为誓!”浪随心哈哈一笑,两只手掌对击,互相攥住。
此后林芳菲日日早出晚归,与浪随心欢聚,栖霞山间,秦淮河畔,又为二人增添了许多美妙的记忆。
转眼十数日,这天浪随心早早醒来,等着林芳菲如约而至,可巳时过半,仍不见林芳菲踪影。连日来二人如胶似漆,感情迅速滋长,稍离片刻,也有如隔三秋之感。浪随心正坐立不安,这时响起“笃笃”的敲门声。他一下子跳了起来,打开房门,只见门前站着一名女子,不是林芳菲,却是白柠!
浪随心叫道:“妈哟,怎么是你?”他现在最怕见到的就是白柠了,转身便要跳窗逃走。却听白柠“哇”的一声,号啕大哭。浪随心慌了神,扭头望去,这才注意到她一身缟素,不由得大吃一惊,问道,“出什么事了?”白柠泣不成声的道:“爹……爹……死了,奶奶……奶奶……”浪随心虽寄身无德帮,与白欢喜却并无太多接触,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但乍闻他的死讯,仍不免心中一紧,及至听她说到“奶奶”,哽咽难言,才真正忧惧起来,追问道:“老夫人怎么了?”
白柠缓了一会儿,接道:“奶奶病倒了。”浪随心舒了口气,走回到她身前,道:“究竟怎么回事,你详细跟我说说。”白柠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的说道:“那是在……在七天前,帮中……忽然来了一伙人,不问青红皂白,见……见人便杀,爹被乱刃砍死,奶……奶奶遭……这场惊吓,又因爹的死伤心……难过,便病……病倒了……”
听到这里,浪随心瞠目欲裂,一拳打在门框上,怒道:“那是些什么人?”白柠道:“我哪里晓得,只记得带头的人三十几岁模样,手里拿着一面铜鼓,武功好生了得。”
“龙行云!”浪随心双拳紧握,双目几乎喷出火来。白柠惊道:“那个持铜鼓的汉子是龙行云?”家门遭此惨祸,她自然有意报仇,出来寻找浪随心,一是帮中群龙无首,盼他回去主持大局,另外,还指望浪随心抓到凶手,为其父报仇。如今听说凶手是龙行云,她顿觉心灰,想来浪随心也非龙行云敌手,让他去报仇,多半又要搭上一条性命。
浪随心道:“他是碧海三君子之一的‘鬼鼓’朱还,毫无疑问,他到无德帮行凶,定是奉了龙行云之命。”白柠愈发绝望,泣道:“那怎么办?这血海深仇报不得了?”浪随心只道龙行云是因自己没有将灵心宝石和玄匙交给他,恼羞成怒,才派人去无德帮大开杀戒,以此报复。不由得愧疚万分,安慰她道:“仇一定要报,只是碧海重楼高手如云,龙 行云更有一身好武功,要杀他着实不易,我们还需从长计议。白帮主的后事办得如何?老夫人病得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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