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鱼灯花合(十八) (第2/2页)
桑伶皱眉,时间紧迫,今日一天的时间都过去,若是明日启程去西北密林,那今夜还是得前往谢寒舟的住处,问一问才是。
可她有些犹豫,之前还答应了苏落不去,现在这般倒是为难。
乐散真人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
“夜里弟子回报,说谢师侄晚上的药没喝,连着人也发起了高热,情况不好。他毕竟是天道宗的弟子,要是在我宗门出了事,倒是一桩麻烦。”
乐散真人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无奈,桑伶只能答应。至于苏落,只希望他能早睡晚起,自己动作迅速隐秘些,不要被发现,不然那家伙又要不开心了。
另一厢。
挂掉通讯玉佩后,乐散真人只想摇头,若是按照自己的叮嘱,谢寒舟用灵气将寒气驱除,也不会这般。看起来就像是故意惩罚自己般,定要将那股寒气留着的样子。
“只希望,他等到想等的人,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啊。”
夜半。
西厢房熄灭了烛火,像是已经歇下的意思。这客峰上最后一盏灯火熄了后,一时间四周静谧极了。
桑伶悄摸摸的等着对面厢房没了动静,才敢推门出了院子,一边在心里无奈自己的气短,一边摸向了相邻客峰,谢寒舟的院门之外。
却不想,身后一角窗户被人推开,露出了一双眼睛……
她很快就到了地方,显阳宗不敢怠慢天道宗的魁首,所以安排的这处院子就住了谢寒舟一个人。
像是高挂在天上的月,连着住所,都是离地的孤冷。
院门被推开,发出“吱呀”一声,桑伶看着房屋洞开的大门,有一种谢寒舟一直等着她的错觉。
不过,她没有将这个错觉当真。
桑伶放开了动静,让脚步声慢慢响起,抬脚进屋。
屋子里乐散真人并不在,正中间的桌子上只摆着一碗无人问津的冷药。
桑伶寻了一圈,在一片昏黄的烛火中,看见内室一个背对着自己的人影,手里捏着书,正半坐在床头。
谢寒舟头发散下,发尾半湿,湿粘在白色的衣袍上,有些透明,可这般的透也比不上那寒玉一般的侧脸的白皙。
他还在看书?
还有这番闲情逸致,倒不像是乐散真人说的情况不好。
桑伶轻咳了一声,加重了自己的脚步声,最后只站在内室之外,隔着一段有礼的距离。
“谢仙君。”
被声音唤醒,谢寒舟眼神重新聚焦,看向了屏风外站着不肯走进的人。
“阿伶,是你来了?”
烛火因为灯芯许久没有拨动,显得更暗了,书本上的铅字早就模糊成了方块,宛如一层暗金色的纱全笼在了眼前,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桑伶见他吐字清楚,意识清醒,更觉得此人没有生病。
“乐散真人说你情况不大好,便将我唤来,不想谢仙君甚安。既然醒了的话,就将药喝了吧。这般,我对乐散真人也好交代。”
一派客气又疏离的口吻。
谢寒舟将手中无用的书放下,直起了身,一张脸白成了寒玉一般的颜色,他想要开口,先出口的却是一连串的咳嗽声。
谢寒舟几乎是咳了半柱香的时辰,几次桑伶都险些以为他要闭气过去的时候,这家伙又缓过来了,只是一直停不下来,最后还是强撑着将气顺了下来。
桑伶皱眉,修士灵气强悍,怎么就能轻易寒气入体?
只是,谢寒舟的面色却是白得过分,像是那股寒潭的寒气入体,折磨不轻。
桑伶忽然冷笑出声:
“没想到一介天道宗魁首,竟能虚弱成这个样子。要不是这批神秘人真能上天入地厉害得很,就是你的修为退步许多。谢仙君,凡事还要以修炼为先,多加勤勉才是。”
这话曾经是谢寒舟对她说的,那时自己用心头血损了根基的决绝法子杀了邪祟,转头便受着重伤抬回了天道宗养伤,那时的谢寒舟和许多同门一起来看望,他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曾经她以为自己忘了,如今想来,当时那委屈愤懑的感觉,如今还是历历在目啊。
谢寒舟微微闭眼,生病的心性本就更为脆弱。对方的言语,在此时听来更为尖利扎心,他忍住晃动的心神,声音低了下去道:
“凡事都有因果,当日因,今时果。当日我所作所为,酿成了今日苦果,再如何难受,我都要咽下去。阿伶,当年下山除祟,我不该将你一人抛在法阵之中……”
“够了!”
桑伶不想去听,过去的事情就算重新翻出来,再如何辩解澄清了误会,都无法掩盖过去已经形成的伤害。误会了就是误会了,伤害过就是伤害过,简单说句对不起,或者再用什么法子将自己伤得遍体鳞伤,也无法掩盖曾经的事实。
是的,她已经看出来,谢寒舟不愿吃药,还变成这个样子,为的不过是想起了当年事,想要赎罪。
可这份心,她不想收下。